什么?这太匪夷所思了,郑铮的瞳孔骤然收缩。饶是他心思深沉,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击中,面容明显一怔。旋即,无数过往的碎片在脑中飞速拼凑:林孜对藏百鸣那毫不掩饰的冷漠乃至厌恶,藏钟近乎病态的溺爱和纵容,以及他们夫妻间那冰冷僵硬的关系…一切都豁然贯通。
他缓缓吐出一口气,眼神复杂地看向藏钟:“老藏…真没想到,你还是个…多情种子。”
“不是多情,是愧疚,这种情愫,老郑,你这种铁面钢人是不懂的!”
郑铮这句意味深长的评价,像一根无形的针,刺破了藏钟精心维持的最后一点体面。就在这时,郑铮的目光扫过藏钟因短暂解脱而略微舒展的眉头,话锋陡然一转,如同平静湖面突然劈下的闪电,语气变得冷硬而直接:“老藏,功过是非,自有组织评判。只是,你这些年提拔的人…太多了,而且水分太大。我们湖跺公安队伍积弊已深,拨乱反正势在必行。”他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压得更低,却带着千钧之力,“我这里拟了一份名单,关于那些水份最重、根基最烂的。你看…是不是能把把关?补充一下有无遗漏的?也算是配合组织清理门户,给湖跺留一片干净的林子。”
旁听的王剑心头一跳,几乎要出声喝止。这特么的太冒险了!诱供?施压?不合规矩!但他强行忍住,只见郑铮双手安稳地放在桌面上,并无掏取纸张的动作。而他对面的藏钟,在郑铮话音落下的瞬间,身体猛地一挺,随即又像被抽掉了脊梁骨,重重地靠回椅背,闭上了眼睛。脸上那丝解脱的微笑彻底凝固,如同被无形的冰霜瞬间覆盖,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。
会见室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珠滴落。监控探头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。
藏钟紧闭的眼皮下,眼球在快速转动。半晌,他缓缓睁开眼,浑浊的瞳孔深处,一丝困兽犹斗的寒光乍现,死死钉在郑铮那张看似古井无波的脸上。他声音低沉,疲惫的沙哑中裹挟着刺骨的嘲讽:“老郑…”他拖长了尾音,“你这一手…逼得可真紧啊。我都到了这副境地,烂泥一样瘫在这里了,你还心心念念惦记着那份名单?这算是趁火打劫,落井下石?还是…要清理门户,为你日后铺路?”
他不紧不慢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子。
郑铮仿佛没听见那刻毒的质问,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搪瓷缸,吹了吹浮在水面的几片廉价茶叶末,眼皮都没抬一下:“老藏,你言重了。这把火,是你亲手点的,我只是怕它烧起来,会燎了原,烧到那些没沾火星的无辜人。说清理门户?”他抬起眼,目光平静却锐利如刀,“谈不上。不过是趁这机会,把那些长歪了、快把好树都缠死的藤蔓,清理清理。而有些歪脖子树,能扶就扶一把,扶不正的,就得砍掉,给后来的好苗子,留一片能长直的林子。”语速平缓,字字却如钢钉,楔入人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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