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湘面上淡淡的,收了这礼,取出碎银来向几个小宦官道了谢,便送走他们,阖上了门。
此时天已全黑,夜色浓重如墨,不见星月。卫湘如一具枯木一般毫无生气地从房门口走进内室,木讷地点亮一盏烛台,又端着烛台回到外间。
她将烛台放在桌子上,自己坐到棺木旁,背靠着棺板待了一会儿,忽又起身,从那聘礼箱子里取了套瞧着最贵的首饰,放到棺盖上,伸手去推棺盖。
她身形纤弱,很是费了些力气才将那厚重的棺盖推开一块,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。
棺材之中,离世半日的姜玉露已然面色煞白,形如鬼煞。卫湘心里却分毫不惧,她将那匣首饰放入棺中,继而执起姜玉露已显僵硬的手腕,小心地脱那只镀了银层的金镯子:“露姐姐,这镯子我拿走啦!我知道原该是我们一人一个,你只管怪我贪心好了,我只想留个念想,看着它只当你在陪我!”
“你也莫太跟我计较,喏,这匣首饰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,我拿它跟你换,好不好?我知道你必定恶心它是王世才那畜生送来的,你也不需留着它,到了阴曹地府要使钱的时候,只管将它卖了、当了都不打紧。”
“‘有钱能使鬼推磨,人不能跟钱过不去’——这是你教我的,你看我学得多好?”
“但另一句话,我从前也都乖乖照做的,如今却觉得你教错了……什么守拙藏愚、什么明哲保身、活着为大,在这宫里行不通呀!”
这话被她由明快撒娇的口吻说出来,却无意中再度点破了姜玉露已故的灰暗事实,卫湘心里一阵刺痛,眼泪说涌就又涌了出来,不及去擦,就有两滴溅进了棺中,落在姜玉露惨白的脸上。
她慌了阵脚,匆匆绕到棺材另一侧,将棺盖推回去盖好。
她总是不肯让姜玉露看到她哭,因为姜玉露一面爱在她哭时打趣她,一面又总怕她真的伤心难过,每次卫湘哭得狠了,她都要费心费力地哄她。有时一夜过去卫湘都忘了昨日哭过的事了,她还要小心翼翼地哄她吃点心、讲笑话,颇是操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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